《红楼梦》中的导演课 | 徐皓峰: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 第十一回(选读)
隔了小三十年再看此书,从以前忽略的前言后记,读到希区柯克什么都不缺,缺的是知识分子的尊重,特吕弗做书是帮他这忙。理解了希区柯克不是吝技,是没法讲,如果全书都是“这个时候,只要搞个笑话”一类夜总会的秀场口诀,便搞砸了特吕弗的苦心。
特吕弗号称曾是不良少年,其实没干过坏事,他的“混过街头”,是流浪,夜里睡大街,不是称霸街头。十分幸运,早早被巴赞收养,没学历,却受到最好的教育,是典型法国知识分子。面对他热情的追问,希区柯克会想:天呀,这个孩子完全忘了他要做什么了,我该怎么办?
徐皓峰,渴望热闹
而对于”泡图书馆”和”采访”这两件事情的”执迷”,也是如此。大学时期,老师告诉徐皓峰,导演有两项基本功,一方面要通过采访去了解社会,进而培养自己处理现实素材的能力;另一方面则是要泡图书馆,更可能去接触更多的史料素材,为新故事增加可能性。徐皓峰大学一毕业,生活找不到方向,他回想起老师的话,觉得不如先练基本功。于是,一毕业徐皓峰就去做了记者,相比采访挖掘能力,他更重视自己对素材的概括。之后听说同学因为泡图书馆受到了表扬,他跑到北图”泡”了半年时间。
甚至电影拍到后面,也和画画一样,只能以抽象的方式和周围人发生关系。在电影创作上,徐皓峰受到80年代电影的影响颇深,”我当时就觉得中国的电影是最好的电影,拍出了很多反映现实生活的片子”。徐皓峰也希望能拍这样的电影,”那种能够向人传达丰富的时代气息和新的人生观、人生经验的电影”,徐皓峰称之为”街头电影”。”就等于咱们在街头,碰见什么人,然后我就跟着这个人就走了,完全进入一个你意想不到的阶层和生活里边去了,就是这种感觉”,徐皓峰希望, 观众在看完他的电影之后,生活经验甚至生活理念都能受到影响和改变。
《红楼梦》中的导演课 | 徐皓峰: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 第十回(选读)
(上海文学)长篇小说是主线副线的游戏,这一回的副线,下回变主线,这回主线,下回可隐去。二十三回主事,是宝玉和黛玉共看《西厢记》,两人第一次从“男女”上想对方。
宝钗看的《坛经》上记载,武则天派使者请六祖来皇宫,六祖用家常话点化了使者,表示不去。使者说,那您给她带个话吧,别是点化我的家常话,人家是女皇,得来点特别的。六祖说“烦恼即菩提”——假相就是真相。足够惊世骇俗,使者满意。
徐皓峰的文与武
(新京报)小说《武士会》可以说是《一代宗师》的前传,王家卫为了做这个片子,用三年时间全国遍访民间武林人士,发现了一个大的历史背景——清朝灭亡的1912年,北方的武林人士企图建立中国的武士道,整个北方武林被统一,底层武人企图成为社会的名流,以改变社会的性质,核心机构就叫中华武士会。过去经历的几次武术高潮都是起哄,李小龙热,少林寺热,热潮过了就过了。当时却不一样,一代宗师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里的群像,他们有深远抱负,企图改变民族性格和生活方式。可惜他们传到三代就没了,《一代宗师》写的就是中华武士会的第三代人的何去何从,他们和南方的叶问有交集,后来叶问去了南方也延续了中华武士道的精神。小说《武士会》写的是中华武士会的第一代人。
我写的小说和剧本,会写出具体行业的人际关系和运作规则,比如中华武士会从做生意的商会变为保证行业利益的武会,后来又去思考民族存亡和社会结构问题,后来才升华成了武士会。在那个时代,五四运动,新文化运动,都在否认传统文化,中医被人瞧不起,别的技艺都不如外国。所以武术是中国人保留传统的最后底线,底层武人成为传统的重要符号。中国武士道是中国古老的传统,是修身处世之道。士的要求是文武双全。再深层说,武德最根本是流传数千年的周王礼教。我们要把武人“士”的风骨表现出来,这就是电影《一代宗师》和小说《武士会》的精神。
徐皓峰:不愿正面去描写任何东西
(澎湃新闻专访)他(李仲轩)问我:‘今天练没练?’我就说:‘哎呀今天画了四个小时’,我就可以逃了嘛。”徐皓峰说,“我到高中三年级还断断续续有在练武,但那个练是我初中养成的习惯,不练难受,但是已经就比较懈怠了。正式停下来是在大学三年级,之后就完全没练过。”
“所以我的小说不单是记录青春的叛逆,同时也记录当时社会的叛逆状态,我们当时是为了追求到更大更好的文明。但是为什么后来我对礼又有了兴趣,是因为从1994年以后呢,中国社会就逐渐商业化了,社会对文化的追求迅速地变为对商业的追求,我们的青春轨迹并没有贯穿下来,这个社会逐渐变成了一个逐利和逐权谋的一个状态。所以我中年以后提倡礼和规矩,都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吃过逐利和逐权谋的苦。”徐皓峰说。
徐皓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中国人的样子”
(ELLE杂志)看《逝去的武林》,王家卫很相信。但发现我是学电影的,会疑惑。王家卫很怪,和气时下巴和眉弓一点儿也不突出,意志强硬时,这两个地方一定突出。虎头虎脑的。反正做事儿的人都有虎相。他在我面前突然以虎相跟我说,不对!但是他老说不对,我也受不了。这都是我们门内的秘诀,告诉你了,你还不信任。你都露虎相了,我就露一手吧。我就把扇子反拿,给了柱子三刀,我展示的是八卦门的匕首,算是绝密的。是通过这个取得了信任。
当时跟我家卫说,我怎么写戏啊,又不会咏春,就好奇嘛。然后梁绍鸿教我,一边教我,一边叹气,唉~~他是不愿意教。当时是故意隐瞒,不能让知道。但是王家卫在场,他教给王家卫可以,但教给外人,就……就以什么也不会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咏春八脚就是梁绍鸿教给我的。就是梁朝伟雨夜大战、和关门打狗那两场。他功夫很厉害。随便一扫你,就觉得小腿里那个闸刀片就切进来了。他希望,疼,你就不会学得那么详细了。但是王家卫在旁边就数着:还有一脚呢。
习武,首先要见自己。习武跟音乐家、画家的生活经历最像。长时间孤独自处。长时间活在不知对错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程度,只能靠着本能下去;见天地,是对物理的一种体认。儒家也不仅仅是人的参照,也是对天地的参照,因为儒家来自祭祀文化,儒家拜天才叫上帝(基督教那个原话叫造物主,上帝是儒家的词)。如果你是一个艺人的话,不管是武艺还是音乐家,一定要见天地,对天地的某种规律,要有体认;第三个是见众生。见自己和见天地是个人体认的最大化,但是最终完成需要见众生。最后一招是返还之道。最高境界,就是到众生中去。
徐皓峰转向:从民国武林到胡同玩家
(北京青年报)过去我是靠创意来写作,但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我开始更注重分寸感。我一连写了4个中篇,《白色游泳衣》是第四篇,写完后,我有了“终于可以写长篇”的自信。所以今年我把10年前的两个长篇又重写了一遍。
写小说是我翻身的唯一底牌。考导演系,最重要的是创作考试,要考一下午,全国考生都在比,看谁的小说写得好。我写了一个短篇,拿到了高分。上大学时,我们有剧作课,我一直是高分的学生。我不是出身于文艺世家,又缺乏社会活动能力。大学四年,我唯一练出来的就是剧作能力,可剧本只和电影厂发生关系,与大众不发生关系。我写小说,因为当时想,说不准成名了,也许会有人投资给我拍电影。那时我才24岁,直到36岁,才实现了这个目标。
徐皓峰:我对文字其实是不信任的
(中华读书报)当我要表达一个意思、一个真实感受的时候,我会用旁敲侧击的方法,不对它做出最准确的描述,而是比最准确的状态偏一点,这样反而能更好地反映这个东西、这是我所认为的写作的分寸感。
编剧徐皓峰:刀背藏身,仁者无敌
(时尚先生杂志)······但是当时我完全没有社会自由,也没有写出能拍电影的剧本来,所以我这么打算:我先把自己写成一个有知名度的小说家,然后我拿一个小说作品去电影厂争取拍电影的机会。所以那几年我不在社会上挣钱,其实一直在练小说。但是我没有想到,写小说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专访徐浩峰:好电影和好影评的标准
为什么新书会着重写十七年电影?你跟普罗大众去讲电影语言,他们肯定觉得乏味,那你不懂电影,总看过论语吧?总知道红楼梦吧?这样就能够让普罗大众对十七年电影产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