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峰:电影《门前宝地》纪实

电影《门前宝地》的幕后纪录片四集——《五条人大刀记》《八斩刀传灯录》《选角篇》《创意篇》,从不同侧面纪录了电影《门前宝地》从前期筹备、功夫训练、武术脉络、到创意与选角、拍摄与制作的过程。

徐皓峰:在世俗中节省力气

(商业经典杂志)“画大卫像其实是我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我证明了自己。有些人画大卫像线条造型并不是太准,但是靠磨磨蹭蹭地把明暗颜色涂得特别均匀,笔触涂得特有层次感,造成一种很好看的假象。我对这个很反感。当时我的大卫像就是实打实地画线条。”

徐皓峰避谈《道士下山》 :商业武侠片已走向末路

(京华时报)在修订版《道士下山》中,徐皓峰把小说开头的“一九二六年,杭州西湖边一棵大柳树下,睡着一个道士”改为“一九二六年,杭州西湖边一根电线杆下,睡着一个道士。”区别是把“柳树下”换成“电线杆下”,徐皓峰称这是一个很大的情节变动,柳树带有中国传统的味道儿,而电线杆子则是近代化的产物,这也蕴含着时代特征。

徐皓峰称不能用西方的文学标准来衡量中国的文学,“尤其是通俗一点的大众文学,我们的读者总向西方通俗文学、向好莱坞影视靠拢,去追求人物、意义、高潮。这种文学其实就是圣经叙事,是圣经故事的写法。但中国的文学传统是笔记体小说,所以我在一开始做《道士下山》文学创作时,是按笔记体小说的方式走的,它也不是按照章回小说方式走,因为章回小说要求一个事件的连贯性,人物的连贯性。”

我训练演员基本都是两个月,其实两个月就已经够了,原因就是中国武术里有一些门派是有速成法的。抢码头,走镖路,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我们的武术前辈就总结出了一套习武的速成之法。我训练演员其实用的都是传统的速成法,就是说如果你要成为真正的高手你还得继续修炼,但是作为演员,两个月之后就可以在街头打了
北京的老炮儿

北京的老炮儿

(北京晚报)武侠小说采用白描的方法其实可以写更多的事情,这是我文学观的变化,在我当初吸收小说营养的时候,对司汤达的描写能力非常敬佩,后来又对雨果小说中社会资料的量非常敬佩。今年我的小说观念有一个改变,希望描写和背景资料成为小说的“隐形衣”,打包压缩成衬衫一样的东西,让人本身活动出来,给读者创作现场感。这种现场感比较强的是中国的古典小说,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不描述,不介绍,直接用语言造成人物在眼前活动的感觉。《白色游泳衣》有向中国古典小说回归的性质。

《一代宗师》背后的武林

“江湖”不是武术界。唐宋时江西、湖北有很多高僧,学佛的人要想求师学佛一定要到这里来。武术界借用了禅宗界的词,“跑江湖”不是卖艺,而是找高僧去参学。

中国的好多词汇是从唐宋时的禅宗词汇来的。“作家”这个词也是禅宗词汇,指的是参禅静坐有成就的人,不是写作的人。文人拿走了“作家”,武人拿走了“跑江湖”。

湖北有武当山,武当最重要的拳法是形意、八卦跟太极拳,民国时三大内家拳的代表正好是武当拳术的代表。现在武当流传的形意拳部分来自河北形意拳的传承,等于《一代宗师》描写的中华武士会宫家这一支的传承,在民国时回报了武当山。因为内家拳认为张三丰是内家拳的祖师,所以一个河北形意拳的人把部分拳留在了武当山,这个人叫傅剑秋。

徐皓峰:电影人身后的文学青年武侠缘

(羊城晚报)“作品总比作家深邃,写出了意外才叫写作。”

他的做派似乎也很有神奇的武侠风范,这让人想起编剧史航某次在微博上披露,有一回徐皓峰也是拍片太累了还被拉去参加活动,于是“他在休息室站着睡了一会儿,为了避免让人看到他的睡相,就站在窗帘后面,露出两只脚,像恐怖片一样睡了一会儿”。

我写长篇和写中短篇用的方法不一样。我的长篇小说形态较为落后,我的长篇小说是雨果那一代人的长篇小说,因为那一代人整个冬天无事干,全家人三个月围在火炉旁,有一个家中的长者读小说,每天读几页。所以长篇小说除了要承担故事的作用之外,很多时候要承担杂志的任务,里面要放好多知识点。

徐皓峰:书生出关

(新民周刊)很多人以为我会武术,其实我不会打,但是原理我都懂。《倭寇的踪迹》是我自己担任武指,从招式来说,尊重实感——从真实的武术里开掘出新的动态,是补救美感之法。

《一代宗师》里讲叶问和宫二没有结果的爱情,用爱情的遗憾去引出时代的遗憾:武林逝去了,老一代人的精神追求,新一代人没有继承下来。

《红楼梦》中的导演课 | 徐皓峰: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 第十二回(选读)

朱元育解释《参同契》,连带着把武则天时代兴起的华严哲学也解释了,讲人类感受到的世界,是由因果、大小、多少、主次、形体和性能、表面和内核、相互排斥的体积、结构性组合、普遍规律、时间先后——十大错觉构成的。突破十大错觉,世界对你就是玩物了,形容为“虚空粉碎,大地平沉”,世界对你没有约束力了,成了块手机屏幕。
突破后的世界是另一番景象,原因和结果同时呈现,没有过程、不需要代价,一条鱼想进化成人,只要它动了这想法,立刻就成人了;一粒尘埃和银河系一样大,银河系和尘埃一样小;所有生命是一个生命,一个生命同时是一切生命。主次消失了,比如看《红楼梦》,盯着贾环看,就看到一部以贾环、彩云为主角的小说,宝玉和黛玉成配角;盯着秦可卿看,秦可卿就不会病逝,直至一百二十回。

徐皓峰:寻找武侠的新生处

(三联生活周刊)徐皓峰后来发现,他上学时所接受的电影学院的思想体系是苏联和法国的结合。所谓苏联,不再是宣扬主流价值观的莫斯科电影制片厂的苏联,而是讲究民族性和诗意、拍散文化电影的格鲁吉亚电影制片厂式的苏联。法国则正流行巴赞的纪实美学。这样的结合形成了当时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术风貌。因此,他所写的剧本,想要针对风俗、城市结构表达一些东西的都市言情,并不是此时已经弃学院而去,走在模仿好莱坞及港片路上的电影制片厂想要的类型。

制片厂和学院的脱离还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电影学院的学生毕业后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制片厂里的老导演“接收”,不再理所当然地得到师傅带徒弟般的提携帮助。“我们毕业的时候人心惶惶,大家急于商业转型。北影厂就废置了工作室,所以一毕业,我们这代导演就成了失去身份的人,于是就开始混江湖。”徐皓峰说,所谓“混”,就是人和人之间没有大家默契公认的接受和承认的模式,谁都想靠着小细节、小友谊达成某种关系。“凡事都要混,我就觉得我混不来,让我去嘘寒问暖跑腿儿跟班儿我实在是做不来。那就凭实力说话吧,我又没有什么实力。一盘算发现自己用8年的时间学艺术,4年美术、4年电影,最终走成了一盘死棋。既然大学时代写剧本被认为是有才华的,那就写小说吧。”

《红楼梦》中的导演课 | 徐皓峰: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 第十一回(选读)

隔了小三十年再看此书,从以前忽略的前言后记,读到希区柯克什么都不缺,缺的是知识分子的尊重,特吕弗做书是帮他这忙。理解了希区柯克不是吝技,是没法讲,如果全书都是“这个时候,只要搞个笑话”一类夜总会的秀场口诀,便搞砸了特吕弗的苦心。
特吕弗号称曾是不良少年,其实没干过坏事,他的“混过街头”,是流浪,夜里睡大街,不是称霸街头。十分幸运,早早被巴赞收养,没学历,却受到最好的教育,是典型法国知识分子。面对他热情的追问,希区柯克会想:天呀,这个孩子完全忘了他要做什么了,我该怎么办?